第11章:范咸
是夜,范府。
用过晚膳,范渐没有急着下桌,他难得多坐一会儿,其余人也没有扫兴。
吩咐下人准备消食茶,拨弄算盘的范师哲停下动作,略带试探地探头到范渐身旁,“爹你今天,是有心事?”
“你看出来了?”范渐面色稍缓。
“哈,当然啊!您脸上憋的都跟茄子一个色了,谁看不出……”范师哲在范渐杀人的目光中缓缓闭嘴,用熟练到让人心疼的动作撤走屁股下面的椅子,跪下来低头,“爹,儿子知错。”
“你——你真是要气死我!”
“爹,我猜是和早朝有关?”
坐在椅子上从刚才就不发一眼的青年忽然开口。
他身穿宽松白色长袍,腰间系着简单至极的皮带,微挑浓眉,说话间带着七八分肯定之色。
范渐目光落在青年身上,暗暗点头,“范咸,那你再猜猜,早朝之上是什么事,能让为父如此忧心呐。”
范咸站起身,从桌上端起一杯茶水,踱步慢走,口中念念有词。
“国库粮财有户部操心,兵马征战也有诸位将军布局,今日我出门偶然见到几位大人,他们都分属各司,偏偏脸上都有愁容,我猜这件事……”范咸喝了口茶,咂咂嘴。
“这件事如何?”范渐忍不住追问。
范咸放下茶碗,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,“和天有关,容我再大胆猜一点,能让所有人都露出那种脸的,十有**和储君脱不了干系。”
“……你倒是个聪明的。”范渐轻轻点头,“没错,和储君有关。”
他将今日朝堂之事细细说与范咸听,末了呼出一口浊气,“换储之事,牵连众多,我实在是想不明白,陛下如此做的用意。”
范咸当啷一声盖上茶杯盖,笑道:“管他什么用意,天下左右是他家的,何必操这份闲心,我倒是觉得,那小太子说不定是个人物。”
“哦?怎么说?”
“您刚才说了,他是皇子中最小的,才六岁,背后母族不过是个嫔位,之前,不显山不露水,现在突然被立储,这背后他母族肯定帮不上忙,若没外族相帮,他一个六岁的小孩自己混到太子位置,还不是个人物啊?”
“你说的是有几分道理……”范渐沉思良久。
“成,这吃也吃完了,聊也聊完了,没事我洗漱洗漱去睡了。”
他明天还有事呢,初到京都不久遇到的那位姑娘,再也没见到过了,范咸再云淡风轻,心中却想踹了几窝兔子,蹦得他寝食难安。
“去吧。”
跪了半天的范师哲揉揉膝盖,范咸他们说什么,他是一句没听明白,只听见“洗漱”两个字,扬起笑脸跟着附和,“爹,我也洗漱洗漱去睡了啊。”
说着就要站起来。
范渐冷声,“你跪着。”
“好咧爹。”范师哲苦着脸跪回去。
一旁柳姨娘不乐意了,把茶碗重重往桌上一砸,“都什么时辰了,还让孩子跪着,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这么偏心!”
“我偏心?你看他像什么样子!”
范咸见他俩又要吵起来,无心掺合进他们夫妻二人的风波中,拱了拱手就打算回房,刚走两步,从前门跑过来一通报的家丁。
“陛下身边的侯公公来啦,说请范咸公子进宫!”
***
烛光摇曳,庆帝披头散发,盘腿坐在桌前,桌上摆有奏折磨石之类的物品,他手中捏着一枚箭头,正全神贯注地打磨着。
“陛下,范咸公子到了。”
“嗯,带人进来。”庆帝吹去箭头上的浮灰,停下手中动作抬头。
范咸叩拜完庆帝,站起身立在庆帝面前。
庆帝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,“别紧张,找你过来只是聊聊家常,坐,过来坐。”
“是。”范咸走近庆帝,撩起袍子下摆,坐在桌子对面,“不知陛下深夜叫臣前来,想聊些什么?”
“你来京都想必也有些日子了,在这里可住的习惯?”
“回陛下,京都人杰地灵,臣在此住的非常习惯。”
庆帝微微点头,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箭头,“好,那就好,对了,你那位……五,五什么来着?”
“五竹叔。”
“对,是他,他怎么没陪着你啊。”
“五竹叔还有别的事情要办,臣也不是什么娇花姑娘,没必要让五竹叔一直陪着。”
“也是,话虽如此,京都这个地方暗地里还是有点危险,你五竹叔没有给你什么防身?”庆帝微微俯身靠近范咸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范咸的脸。
“那种很厉害的,可以保你性命的武器,他没有留给你吗?”
范咸面露疑惑之色,他想了想,“没有。”
“陛下问这个做什么?”
庆帝见他脸上没有撒谎的痕迹,坐直身体,眼皮不感兴趣地耷拉下来,语气都有些心不在焉,“没什么,只是担心你的安危。”
“夜也深了,你早些回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莫名其妙被叫到宫里的范咸,一头雾水地被送出寝殿。
庆帝抬头,盯着门前摆的那件盔甲,眉头缓缓皱起。
当年那件武器究竟在哪里呢?如果找到那件东西,还怕李承乐的威胁?他倒要让李承乐看看,到底谁才是帝!
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,找到武器的下落才行。
能在哪里呢……
范咸跟太监往宫外走,不远处的永寿宫灯火通明,他好奇问了一嘴,“这宫殿住的是谁啊,这么豪华。”
太监恭敬地回道:“是太子母妃杨贵妃的寝宫。”
“范咸公子,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,奴婢还有别的事要办。”太监恭敬地弯腰。
“哦?大晚上的还有什么事?”
“陛下册封废太子的旨意,马上要送到皇后宫中去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