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上千帆竟过，对岸烟波流转，充斥着人间烟火。

陈皮沐浴在冬日暖阳中，聆听着铜钱的掉落声，目光有些失神。

秀才喜七说的事情，终于要应验了吗？

他只记得喜七死前的眼神，觉得这秀才应该是个不一般的人，常说自己应该遇到贵人，无奈遇到了陈皮，不是有缘人，能点化的也就这么多了。

当时——

陈皮心中当然也知道，这是喜七在假装和自己熟络的样子。

因为，自他来这里之后，附近要饭的乞丐，他已经杀了不下十几个了。

在这乱世中，要饭的拉帮结派打地盘，杀葫芦，采生折割，凶狠残忍远胜常人，死了就往江里一沉，也没有人去管。

但毕竟都是要饭的，遇到陈皮这种人睚眦必报都没办法，你要杀他，他杀回你，你吐他口水，他也杀回你。

每日每夜，反正你惹他就是死。

久而久之，所有人都离陈皮远远的，连对视一眼都不敢。

这喜七毕竟是活络人，看到了这一点，想要日子好过一点，于是便假装和他亲近。

陈皮虽然厌烦，但自己去寻饭却又麻烦，于是也就顺水推舟。

而且，他总是觉得，这个喜七不是一个一般人。

特别是，当初临死前的那一番话。

“陈皮，你杀人有好处吗？”

“你杀了那么多的人，到头来依旧是一个要饭的，说明这些人你都白杀了，你杀了他们，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！”

“凡事都先问问有什么好处，杀人亦是如此！”

当时，陈皮瞪着眼睛，并没有立即听懂这句话。

直到秀才喜七缓缓拿出表字黄纸，在木板上刻下了六个字：

“陈皮，我受你的庇护，不被其他乞丐欺凌，这六字就送给你，你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，就在这块板上。”

话毕，喜七怒目圆睁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
拿起木板一看，陈皮怔然在地。

一百文，杀一人！

铛——

最后一枚铜钱落下，滚到他的脚边。

陈皮回过神来，伸手一枚枚捻起来，心中开始默数。

从头到尾，从尾到头...

他双手捧着铜钱，眉头渐渐皱起，嘶哑着说道：“秦川，少了一文。”

眼中难掩着失落之色，他抬手递了过来：“抱歉，你这生意...…我…做不了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先别着急。”

秦川微微一笑，当然知道春四给的钱袋里只有九十九文铜钱。

不过，既然来到这里，他早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
迎着陈皮期待的目光，他伸手往怀里一抹，修长如玉的双指，夹住一枚古铜色的钱币。

轻轻放在后者的掌心中。

“杀谁？”

陈皮双掌死死握紧，生怕掉落这一文铜钱。

眼中的炙热与疯狂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，是无尽的淡漠与森然的杀机。

“黄葵炮头——”

秦川轻声开口，从怀里掏出一块黄布，上面纹着花朵的图案。

赫然便是之前，黄葵炮头赠予春四一家的免捐旗。

“这是他的东西，你带在身上，自然就会有人来找你。”

秦川解释道，又补了一句：“当然，你也可以去主动找他。”

“黄葵炮头......”

陈皮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，点头道：“明白了，我准备一下。”

说着，他站起身，拖着自己的木板招牌，将铜钱连成一串挂在脖子上。

举着这一面免捐旗，沿着江堤走去。

“这陈皮，真够个性的。”

秦川摇头笑了笑，迈步跟了上去。

他也是要去会会黄葵水蝗的，点亮更多的系统图鉴，不断加强自己的实力。

雇佣陈皮去杀炮头，也只是秉着稳健的原则，让陈皮吸引一部分火力。

免得遇到突发情况，到时候阴沟里翻船，那就让人笑掉大牙了。

且不说这陈皮的性情如何，以他的实力作为队友，还是非常的给力的，风险已经降低到最低。

毕竟，黄葵水蝗的老大，万千水蝗稳坐头号交椅的，可不是一般人物。

一路前行。

行人越来越稀少，但是乞丐的踪影，却是越来越多。

看着身穿黑色长袍马褂的秦川，乞丐们的目光都充满了祈求之色。

但是一看身旁的陈皮，却又目露惊恐的不敢上前。

很快，两人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。

在江堤东两里地，有一处年久失修的破庙。

“我来常沙的第一晚，就是睡在这破庙里。”

陈皮抬头看了一眼，迈步走了进去。

砰——

一脚把佛龛中的佛像踢倒，在秦川还以为他要干什么时，他却转身来到庙宇的角落中。

“拜佛有个屁用，在这个世道，能让自己过的好的，只有手中的利刃。”

陈皮冷冷一笑。

弯身搬开地板上的砖头，从泥巴里挖出一包东西，小心翼翼的打开。

秦川低头一看。

一把刀刃只有中指长的菠萝小刀，刀头有一个将近九十度的锋利钩刃，似乎是专门用来削菠萝的。

还有一条带着铁索的九爪钩，专门在海滩上用来抓螃蟹用的。

普普通通，如同渔家少年赶海常用的装备。

但深知他手段的秦川，可不会这么认为。

“这两样东西，都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，一路陪伴了这么多年，丢了也就活不成了。”

他伸手轻轻抚摸，脸上带着一抹怀念。

而后，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后腰的褡裢下。

“我们出发吧，杀了那个黄葵的炮头，我还要去集市斗鸡呢。”

找了一根竹竿将免捐旗挑起来，迎风飘扬，陈皮就往江边的集市走去。

大摇大摆，招摇过市。

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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