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9章 豪杰(一)

齐芳终于忍不住“哇”的一声哭了出来,很大声,齐家人很是动容,齐芳在齐家人眼里不过是一个孩子,现在却要独自面对这个恶魔,但所有人都受制于花清流,连开口都做不到,只能是敢怒不能言。

花清流很是不耐烦,法力一动,齐芳左手五根手指向后弯曲“嘎”的一声,断了,齐芳哭得更大声了,不,已经是嚎啕大哭了。

但花清流的法术不止如此,齐芳断掉的手指还在向后卷去,像卷草席一样沿手臂往上反卷而去。是人都看得出来,齐芳很疼,但齐芳反而不哭了,她紧咬着牙,咬出了血,声音还抽泣着,但她就是一言不发,齐家人无一不是目眦尽裂,恨不得生啖那狂魔血肉。

不多时,齐芳的左手已卷成一团血肉草席,负在肩上,然后,是右手五指断了,又开始“卷草席”,齐芳未曾昏死,大概是靠花清流的法术吊着一条命。

“好!好!好!”花清流开口冲齐家人道:“是我犯糊涂了,猫妖怎么会被我拘上来呢?猫妖必在你们之中,都看看,少了谁,谁说出来就饶谁不死。”说完,花清流稍稍放开法力,让齐家人能开口说话和环顾四周。

花清流的如意算盘打错了,齐家人一得解脱,就纷纷冲他大骂,一时之间,各种流言秽语飞上天来。

花清流任齐家人大骂而不制止,只是稍微挥挥手,“卷草席”的人又多了几个,齐音的娘亲周素琴就在其列。

天上“卷草席”,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掉,齐音正在齐芳脚下废墟之中,齐芳的鲜血滴下,汇聚成流,慢慢透过废墟滴在齐音头上。

齐音很冷,黑剑就在手边,她没拿,她已听不见也望不见身外的情形,不然她岂会缩在这个角落瑟瑟发抖?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荡:“不能吸血。不能吸血。不能吸血……”

齐芳的血滴在齐音头顶,顺着头发,划过额头,越过脸颊,触碰到嘴角,心里一直压住的吸血欲念顿时狂涌而出。

“啊!”无形的威严气息突然笼罩了整个齐家,冲破花清流的真元法力,那些被花清流拘上天的人却未掉下。

齐芳脚下,齐音拿起了黑剑,压在头顶的废墟破碎的房屋被巨力震飞开来,黑剑涌出大量黑雾,瞬间把所有人淹没。

所有人的气血都在快速流失,花清流也不例外,高林幕的残魂更是惨叫一声:“就是那把剑!”便被吸走。

花清流没有功夫去想是哪把剑,他把全身真元凝成一把金黄色的巨剑,瞅准他以为的黑雾最薄弱处,奋力一斩,这是花清流最凌厉的一击,然后,巨剑崩碎,散落的真元被黑雾吸走,花清流与平常人再无异样,气血流失甚至还比齐家人还快些。

最后以花清流为首,黑雾笼罩下的所有人纷纷变成干尸,雨点般掉落下来。

齐音收了黑雾,眼睛早已翻成了白色的,此刻,她分不清孰是孰非,只分得清什么东西血多和什么东西血少,稍微辨认了一会儿方向,化作一道黑雾,向着鄜州飞去。

齐音所化黑雾掠过之处,活人尽皆被吸尽气血化作干尸而死。

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在一处荒野,齐音黑雾也遇到了一个不怕黑雾的人,是一个身长八尺、穿着绿色衣裳、长着剑眉、脸上棱角分明的男子,齐音黑雾从正面掠向那人,本以为那人会瞬间化作干尸,哪成想,那人横剑一挡,就格开了黑雾。

齐音所化黑雾就如真正的雾气一样,有质而无形,如此竟也能被人格开?但此时的齐音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,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吸血!

黑雾被格开,没事,第一次能格开,那第二次呢?第三次呢?……

一个眨眼间,从不同的地方,黑雾被格开了四十余次。齐音的黑雾就如敏捷的毒蛇,每一次冲击,就如同毒蛇那样狠辣、快和准,可惜都被那人挡了下来。

世上唯一能比一条毒蛇更狠辣、更快、更准的,就是一条更厉害的毒蛇。

齐音黑雾犹如毒蛇,因为这是从黑剑教给她的那套宛若灵蛇般的剑法中幻化出来的,而那人的剑法,同样宛若灵蛇,比之齐音的剑法更胜一筹。

若说齐音施展的宛若灵蛇般的剑法是一条刚出壳的小蛇,那么,这人施展的宛若灵蛇般的剑法就是一条真正的毒蛇!

“好熟悉的剑法啊!”齐音心底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,但黑雾依旧在从不同的地方冲击那人,眨眼间,上百次!

一个念头冒出,另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接踵而来:“好熟悉的剑啊!”

那人的剑,大约是因为齐音攻势得太急,竟没来得及拔出,漆黑剑鞘,盘着一条漆黑的龙,龙头向外,龙身隐没在黑铁剑鞘内。

熟悉的剑,熟悉的剑法,齐音心底深处震动,仿佛忽然苏醒过来一样,心里众多念头闪过:“我怎么了?我为什么要吸血?这人是谁?我为什么和他交手?”

这一刻齐音只有眼白的眼睛忽然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。

齐音想起来了,她又吸血了,而且是齐家人的血,齐家人至死未曾负她,而她,不过一念之间便负了齐家。

“啊!”齐音厉声惨嚎一声,所化黑雾绕开那个剑法宛若灵蛇的人,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,只余下那能令地狱中厉鬼哀嚎痛苦的惨嚎声回荡荒野,惊落枝头细雪无数。

齐音一走,那剑法宛若灵蛇的男子便跌坐在地,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,粗布衣裳被冷汗浸透,缓待过劲来,便仰头冲天一阵大笑。

“贼老天!老子剑法通神!有种再来啊!”

话音刚落,天上闷雷一响,长长的闪电划破云间,映亮白雪,也映亮了使剑男子的狼狈模样。

那男子被吓得呆了,口中愣愣道:“不会当真了吧?”

大雪漫漫,一眼望去,阳春白雪,一派好景色,一辆马车缓行于黑天白地之间,正行到一荒野之地。

驾车的人是陈立和世临,车里自然是重伤的风圣。

“你啊!做鬼也要做得风流。”说话的是世临。

风圣斜躺在榻,单手支头,悠然道:“做鬼不风流,枉来世上走一遭。再说,如此好风光,不见识一番岂不是暴殄天物?”

世临道:“是啊,你一路见识过来,老陈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。”

风圣笑道:“他那伤就是看着吓人,其实就是这皮外伤,不碍事。”

陈立道:“所以你就顺理成章地把我踢出来赶车?”

风圣道:“让你舒展舒展筋骨,免得生锈了,不好使。”

陈立道:“那我还得和你道声谢了?”

风圣道:“那是,再说我的钱不是都给你们作报酬了吗?”

陈立道:“那本来就是我的钱。”

正说着,路旁跳出一人,身长八尺,穿着绿色衣裳,长着剑眉,脸上棱角分明。那人拦在车前,世临急忙勒马,才没撞上去。

陈立和世临相视一笑,异口同声道:“劫道的。”

听得此言,拦路那人大骂几声,叫道:“识相的快滚下来让小爷打一顿出气,大家相安无事,不然的话,别怪小爷不客气了。”

听到有熟悉的声音,风圣把妖娆的眼睛往外一瞟,乐了,笑道:“李秋狂,你还没死啊。”

拦路那人愣了一下,惊异道:“风圣?”说完,身形一闪,人已在马车之中,陈立和世临心下惊道:“好快!”

那叫李秋狂的人笑道:“风圣,你怎么成这模样了,哈哈哈,你也有这天?”

风圣淡淡道:“看看你,身上沾枝带叶的,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,别脏了我的宝榻,快下去弄干净了再上来。”

陈立和世临本以为那叫李秋狂的人不会乖乖下车,谁知他听话得不像样,立马下了车,把身上的沾的枯枝杂草清理了干净又再上车。

李秋狂道:“我可是看你伤重的份上,才给你面子的哈。”

风圣不屑道:“谁要你的面子?”

李秋狂道:“少废话,说!你这一身伤怎么来的?”

风圣把自己如何结识陈立和世临,以及在世家的遭遇说完,听到世灵的苦苦等待世临,李秋狂也是肃然起敬。

李秋狂也不废话,当即把他遭遇黑雾偷袭的事情道来。

李秋狂才说完,风圣一拍脑袋,冲陈立和世临道:“倒忘了和你们说,这个整天骂贼老天的是南赤翎头号打手李秋狂,瞅谁不爽就打谁。”

陈立和世临各自道声“无妨”就不再言语,继续赶车,把车厢让给这两个许久未见老朋友。

李秋狂道:“整个东苍龙,就你最逍遥,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点,不过嘛……”

风圣妖娆的眼睛一眯,问道:“不过什么?”

李秋狂道:“我这次遇到了比你更逍遥的人,而且还是两个。”

风圣道:“哦?能被你说是逍遥的人,那我得见识见识究竟是何许人物了。”

李秋狂哈哈笑道:“那两个人啊,站在结冰的河上,穿黑袍,戴斗笠,漫天大雪作了他们的陪衬,他们在河上凿了个冰洞,那鱼儿是一个劲的往上跳……”

正说着,李秋狂发现风圣脸色不对劲,问道:“怎了?”

“李大哥能否把那二人的藏身之处说与我二人?”世临探进身来,正色问道。

李秋狂问道:“怎么,你们和那两个人有怨?”

风圣叹道:“你这几年一直在和修士打交道,没关注世事也合情理。”

他看向世临,说道:“你们自己说吧。”

世临当即把黑袍人杀绝六家族长和他和陈立被赶出家族的事情一说。

李秋狂听完低头沉吟了一会儿,抬头向陈立和世临道:“你们要去找那个司马问报仇的话得先接下我一招才行,我打不过他,如果你们连我一招都接不住的话,这事就别想了。”

陈立和世临应下此事,三人下车,分立两边,世临这才留意到李秋狂拿着的黑剑,顿时“咦”了一声,问道:“齐音的剑怎么在你这里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