茂陵，武帝之陵寝。

历代皇帝都喜欢迁徙官民百姓到茂陵附近居住，增添人气，以盛世之象告慰先帝。

马家，祖籍正是茂陵。如今却是马家的对头韩遂领兵盘踞。

马腾军中多氐人，韩遂军中多羌人。

钟繇进入军营不久，就忍不住问韩遂：“文约，军中羌种子弟太多，如此嘈杂，就不怕惊扰了武帝英灵？”

“军中缺粮，食不果腹，想要移营又怕因此造成军兵哗变，不可收拾，只得尽力约束。”韩遂身着一身文士长衫，外披锦袍，形貌儒雅。“羌人野蛮无知，还情大人见谅。”

典满在钟繇身后不禁暗笑：自从过了潼关，无论是长安城里的京兆尹、借地办事的凉州牧，还是城外大大小小的军阀们，心里挂念的无非一个字——粮。

若说官吏们还好，他们控制不了军阀、局势，面对刀兵束手无策。

而军阀们，纯粹就是自作孽。

钟繇对韩遂就不太容易松口了，只怕韩遂一吃饱又去找马腾麻烦。

“缺粮、缺粮，关中缺粮，中原也缺粮。君不闻，上月河内剧变，朝廷尚无军粮支应大军渡河北上吗？”

韩遂躬身作揖：“韩遂请开荆州商路，荆州富足，粮食颇多，如能过武关运抵长安，可解决关中缺粮困境。”

“文约何须用此言拿捏钟某？”钟繇有些生气，不是假装出来的那种。“张绣是武威人，你是金城人，张济曾与你交好，你都打不通商道，何况朝廷？你身后，典校尉之父典君，还有曹司空长子、侄子，皆战死于南阳！”

“哎呀！”韩遂故作懊恼，转身对典满道：“韩某失礼，失敬，还请典校尉恕罪！”

典满冷哼一声：“荆州的米粮，谁能凭白问刘表拿来？又有谁敢保证张绣不下手抢夺？放眼天下，恐怕只有韩遂将军了。”

韩遂是当年李傕在长安把持朝政时封的安羌将军，许都朝廷却是承认。

粮食，荆州有，用金银铜钱买也好，以物易物也罢，不可能白送。

粮食，占据南阳一小半却要养两万兵的张绣也想要，雁过拔毛算好的，闹不好就是连锅端。

韩遂手里有什么？

马匹！刘表想要，朝廷也想要。

“此事，需从长计议。”钟繇见韩遂容色微变，心知火候还未到，还需学生出言再熬一熬。

“恩师。”典满会意，说道：“我的作坊伙伴李先倒有些门路，但他是个商人，没利益的事情不会去做。”

南阳世家大族周氏，虽然远远比不上荆州蔡氏、蒯氏，也算一方世族豪强。

“战马！”韩遂主动开口了，他浑身上下搜遍了，再打个倒立抖三抖，也蹦跶不出几个大钱来。

“如何作价？”典满追问。

“一匹战马一千斛粟米。”

“......”典满脸上写满不屑，躬身对钟繇说：“先生，韩将军如此作价，学生不好给李先去信，免得徒招羞辱。”

“八百斛！”

典满不答。

“七百斛！”

“别，别，别！”典满不客气的摆手示意韩遂住嘴，苦笑道：“韩将军的诚意，典满知道，但此事还是算了，茂陵军中士卒们，还是等着关东挤出军粮来吧！”

“数百里路程，十日里，运粮的民夫、骡马要消耗的粮食且不算，今日长安城中，一匹马能值几个钱？一斛粮又值几个钱？”

在商言商，讨价还价。

长安城里本就缺粮，过年时一斛粮食曾值万钱，如今青黄不接，粮价又涨啦！以铜钱来比价的话，十斛粮食就能换一匹马，毕竟马肉和粮食都是果腹之用。

韩遂也不是省油的灯，闻言冷笑道：“关东缺马，一匹上等战马，价值十万钱。”

“所以，此事难办！”典满没有对韩遂说话，向钟繇一拱手道：“先生，学生想先去拜谒武帝，再拜谒大将军和骠骑大将军，容学生告退。”

“嗯，你立志为当世霍骠姚，来了茂陵，当拜谒先帝和先贤。”

“且慢。”韩遂挤出笑脸道：“典校尉既然有门路，不如坐下详谈？他日乱局平复，用兵塞外，河西精骑定当助校尉成就霍骠姚伟业！”

话说的好听，约期猴年马月的承诺当下就想兑现？想得美！

“韩将军，此事我的伴当李先能做，想必他人也能做，如你所说，一匹上等战马如超过百斛价格，将军还是另请高明。告辞，恕罪！”

典满头也不回，大步离去，叮嘱梆子保护好先生后，带了两骑径直去拜谒武帝、卫大将军和霍骠姚陵寝。

钟繇长时间的默然不语，一脸无可奈何，只有些许粮食，还需等到关东运来之后才分发的状貌。

韩遂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。之前和马腾一战，为的就是粮食。

当时听说苏家坞堡里有粮十万斤，忙点了兵马去抢，却被马腾的大儿子马超抢先一步攻破坞堡。

两军本有旧恨，又添新仇，大战一场后死伤近万，韩遂军虽占优势，马超却成功护着粮食退入大营。因此，韩遂比马腾更缺粮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