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

大队长找周满满,为的是稻种的事情。

他觉得,周家的人深藏不露,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。麦种他很满意,那么开春的稻种培育,也交给他们好了。

听了大队长的话后,周满满陷入沉默。

她犹豫片刻,问:“我有个问题,想问队长,队长要老实回答我。”

“你说。”大队长乐呵呵的。

“就是……上面。”周满满伸出手指头来,指了指,“有没有什么消息啊?”

她记不太清什么时候分田到户的。

现在土地都是生产队管理,不管要做什么,都是束手束脚。

大队长一怔,然后哈哈干笑,“你个闺女说什么傻话?什么什么消息,我怎么听不明白?”

周满满抿抿唇,道:“大队长别骗我了,我已经从别处听到风声了。最近肯定不太平静,不然大队长怎么这么浮躁不安呢?”

放在以前,大队长肯定不会怎么急功近利,还又是麦种又是稻种的。

周满满虽然不记得具体的时间,但她估摸着就这个时间前后。

大队长听后,果然面色大变,“你从哪儿听来的?”

周满满笑眯眯道:“我二哥那儿。”

撒起谎来面不改色。

大队长没有怀疑,周家老二是城里人了,门路多是应该的。下乡人不会想那么多,只要他不说出去,就不会有人知道。

他也愁着呢。

“闺女,这可不是件小事,你可别说出去啊,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呢。”

周满满忙问:“队长在烦什么呢?”

“我得到的消息是说要改了这个生产队,但怎么改。现在还没开会讨论出个章程来。人人都怕担错,不敢认下来啊。现在就想从附近几个生产队里挑出一个来,先看看效果。我就怕咱们担了这差事,惹了麻烦,才想多生产点粮食,好躲过去呢。”

果然!

周满满喜道:“不用躲呀,这是好事呀!”

“怎么就是好事?这不就是小白鼠么?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哪那么好当的?”

大队长愁的头发都掉了,一点也不像她那么乐观。

周满满知道,生产队的形式很快就没了,消亡这是必然的。

这步棋不会走错。

一旦抢先,那么所以生产队的人都会受益。

这是抢在时代前头啊。

关键是怎么说服大队长。

周满满轻轻咬着下唇,灵光一闪,道:“大队长,我可以培育出比麦种还要更加好的稻种,可以拿出来上交。但我有个条件,你得答应下来,先把田地给分了。”

大队长被这一连串的信息给砸得晕头转向的,想训斥她说怎么能如此不顾全大局,怎么能藏私。

但这个时候都说开了,再扯这些也没什么用。

而她手上那所谓比麦种还好的稻种,他还是挺眼红的。毕竟周家的麦子长的什么样,他可是一步步看过来的。

大队长天人交战许久,咬牙道:“这件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,会在春种之前定下来。稻种还是先给你们培育,到时候看过麦种再说。”

周满满欣喜点点头,心满意足回家去。

稻种的事情,就要多费一些灵泉水了。

从现在开始,如无必要,都不能再浪费。

那些冬小麦就是天天用灵泉水灌溉才长得那么好,说了大话要培育出更好的稻种,自然要更多的灵泉水。

灵泉水,说起来,她又有点想虞怀简了。

周满满拿了一些稻谷进空间里做实验,打算先培育看看,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。

现在天气日渐寒冷,外面不适合种植,但是她的空间却不受影响。

眼见年关将近,周满满一颗心逐渐躁动起来。

虞怀简说他过年的时候才回来,如今一算,也快回来了。

周满满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,周家的人同样也是焦躁。

最暴躁的人,当属周萍。

因为她刚刚收到消息,是周家老二让人捎话回来,说今年不回来过年了。

真好啊,这个孝子。

以前好歹过年的时候还回来一两天,现在是直接不过来,是彻底把外头当家,把这里当草了。

周萍实在气不过,一大早起来就开始骂人。

周金也跟着骂,说老二没良心,老二不是人。

周仓有点不敢骂,但难得周萍不骂他,也就乐得跟着骂。一时间,周家上下都是关于老二的讨伐声。

一直等到小年夜那晚,虞怀简还是没有回来,甜枣村倒是迎来一个意外的客人。

客人是城里来的,县剧团的人,打听一番后,来到老班头家,带来一个坏消息。

虞怀简现在在医院里,正在动手术呢!

动手术,这是多大的事情啊。

老班头整个人都愣住了。

他脑袋里轰轰作响,几乎不能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。

他再问道:“怎、怎么了?你再说一遍?”

“剧团的舞台不知怎么的,大半夜烧起了火。他和团长在里面,被烧伤了。现在两个人都在医院里动手术呢,你们家属还是去看看吧!”

老班头用力咳嗽,一张脸变得惨白。

他哆哆嗦嗦说:“你、你等着。”

然后回了屋,从床底下拿出一个小木箱,整个都拎上,出了门。

要出甜枣村才想起来,现在虞怀简是周家的上门女婿了,这么大的事情,应该要和他们说一说。又折身回去,问问有没有人能屈跟着去。

周满满也傻住,白着一张小脸问:“这、这怎么可能?”

话音落下,眼泪就掉下来了。

不是说去剧团工作的吗?不是说在学院里学习的吗?怎么好端端的,就火灾了?

还直接进了医院去,严重到要动手术!

周满满四肢冰凉,几乎不能思考。

被火烧伤,就算是在她那个年代,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。伤口容易感染,人难受不说,还不容易好。

更不必说,在这个医疗环境处处不如那个年代的现在!

这真是要命了。

周满满几近崩溃,二话不说回屋拿上自己的衣服就要跟老班头出去。

她动作迅速,周萍在后面叫都叫不住。

眼见她走了,周萍急道:“老三,你跟着去看看,多看着点你妹妹,别让她做傻事。”

想了想,又把之前卖山药的钱拿出一部分来,小声说:“要是……花费很大,就先垫着吧,其他的以后再说。”

周仓点点,然后追了出去。

周萍也是万万没想到,虞怀简这么久没回来,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。

这个年,注定是不能安生了。

周仓很快追上去,看到周满满他们还在村口那里,立即道:“妹妹,你们等等,这个时候已经没车了,咱们得去队里接一辆驴车。”

周满满泪眼朦胧点点头。

等他们一路折腾来到县医院的时候,天色已经很晚了。

虞怀简也已经从手术室里面出来。

出乎意料,虞怀简居然是清醒着的。

他趴在病床上,白着一张脸,额角有豆大的汗珠低落。

看上去疼痛难忍,十分痛苦。

周满满纠结了一路的心,此时终于落地。

站在门口那里,看到他一双眼睛还清亮着,并不是想象当中奄奄一息的模样,瞬间又哭又笑。

她情绪大起大落,直接蹲在原地失声痛哭。

虞怀简看到出现在病房门口的那三人,在最初的惊愕过后,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。

他挣扎着要下床,却被老班头摁住,“你这小子,都成这样了,还不安心躺着,你这是想干什么?”

虞怀简艰难抬头看他,讷讷道:“我得扶她起来……”

老班头气笑了,恨不得戳一戳他的脑袋才好,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。

都这样了,还顾念着别人呢。

“你就给我安心躺着吧。”老班头一双老眼也几乎要落下泪来,他抹抹眼睛,说:“别说她要哭,我也想哭。”

周满满也抽抽搭搭抹着眼泪走过来,哽咽道: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
虞怀简勉强咧嘴一笑,却疼得到处一口凉气。

老班头说:“你说你这孩子从小的时候就好养活,没灾没病的,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吓人呢,我还以为你——”

他也说不下去了。

这小子的命是真的硬。

虞怀简一双眼还落在周满满身上,一边低声道:“让你们担心了,伤得最严重的不是我,是剧团的团长。”

剧团在临近新年的时候,有一场盛大的演出。

这是不能出错的。

上一次周满满来找过虞怀简之后,虞怀简仿佛一瞬间开了窍似的,开始拼命的练习。

他的努力被团长看在眼里,直接提拔他,让他不用在舞台上站桩做背景,也算是个有名有姓的角色。

虞怀简抓住了机会之后,更是卯足了劲的努力。

每一次,离开舞台最后的人是他,练习最晚的人也是他。

他这么拼命,袁家康看在眼里,怕他身体遭不住这个罪,趁着夜色浓重时,去舞台找虞怀简谈心。

果然,虞怀简晚上没有那么早离开。

他总是最后一个走的。

袁家康和他交谈过后,提着油灯下舞台。

哪想,那舞台太监不知沾到了什么东西,袁家康一脚踏上去,就摔了。

扭到了脚。

舞台台阶比较高,还很滑,他一下子滑到最底部,扶着腰直接爬不起来。

更加要命的是他手里面拿着的灯掉到地上,瞬间燃起火来。

虞怀简走在他的身后,也遭了殃火舌直接烧过来,裹着他的身体。

还是虞怀简机灵,在地上打了几个滚,这才没有被烧得很严重。

袁家康这一摔就直接昏迷不醒,和虞怀简被一块送进了医院。

“那倒在地上的是油。”虞怀简沉声道:“当时火势蔓延得很快,我想过要灭火,但是已经来不及,只能先带着团长走了。”

再加上舞台上有很多帷幔垂下,这些都是易燃物,随便一点就燃。火势大盛,这是意料之中的。

在当时的情况下,当然是保命要紧。

后来烧成什么样,虞怀简也不知道了,因为他已经和团长一块被送进了医院。

三人听完后,都是心有余悸,一脸后怕。

虞怀简事后提起,看着是一脸平静,但实际上,却令人脊背生寒。

一旦有什么差错,现在昏迷不醒的人,可能也包括虞怀简一个了!

周满满一阵后怕,吧嗒吧嗒掉着眼泪,然后轻手轻脚掀开被子,看到他背部的伤口,眼泪更是汹涌澎湃,止都止不住。

虞怀简慌得用手压住她,“别看了,不好看……”

当然不好看,白皙的背部现在横着狰狞的伤口,大面积的蔓延开来,一看就知道很疼。还有一些已经起了水泡,水泡有裂开,看着惨不忍睹。

一定很疼很疼。

周满满吸了吸鼻子,然后捂脸痛哭。

老班头看她一眼,又看一脸着急的虞怀简,悄悄把周仓给带出去,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。

没人了,虞怀简这才大着胆子,吻去她脸上的泪珠。还想动作,周满满却主动捧着他的脸,吻住他的唇。

虞怀简眸中大动,有着隐隐的狂喜,却被压抑得很深。

他想汲取更多的甘甜,却忘记了背上的伤口,一动,疼得他一个哆嗦,肌肉一阵紧缩。

周满满睁开眼,推开他的脑袋,轻声道:“不要闹了。”

轮到她说不要闹了,还是这么软软柔柔的调子。

虞怀简一颗心软得稀巴烂。

他喘口气说:“那你也别哭了。”

周满满抹抹眼泪,坐在他身边,问道:“疼不疼?”

这是句废话,这伤口一看就很痛。

虞怀简却摇头,“不疼。”

“骗人。”

“你亲亲我,我就不疼了。”

这撒娇的口吻,谁能顶得住。

周满满微微瞪他一眼,却十分听话的又在他唇角亲了亲,一次还不够,又来一次。

“还疼吗?”周满满问。

“不疼了。”

虞怀简万分艰难的趴在床上,他其实很想起身,把她抱在怀里,狠狠疼爱一番。想揉遍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,想听她低喘的呼吸声,也想听她似娇似嗔喊他的名字。

可不行。

这该死的伤口,让他无法有什么大动作,也无法把他可怜可爱的未婚妻抱在怀里。

虞怀简身体难受,心里也难受。

他明明忍了这么久的相思之苦,明明这么想她。

一想到那把火,虞怀简眼中的火焰跳跃得更加大一些,面色阴沉。

他紧紧抓着床单,恨不得把那个在舞台上浇油的王八蛋找出来,给碎尸万段。

周满满给他倒了一杯水,实际上偷偷给他倒了灵泉。

“喝了。”周满满道。

虞怀简却摇摇头,不想喝。

其实他也口渴,但是喝水一会儿就要上厕所。

他现在身体不方便,还是不要这么麻烦了。

可这个理由,他又不能说出来,太丢脸。

周满满暗暗瞪他一眼,知道他是不肯听话了。

只好自己含了一口,然后给他喂下去。

虞怀简不想喝水,却不会拒绝她的吻,这一次乖乖喝下。一口还不够,还要再来一口。

唇齿交缠不知多久,才气喘吁吁分开。

虞怀简面色已经涨得通红起来。他重重叹口气,握住她的手,低低道:“真恨不得立即娶你过门。”

周满满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劲,红着脸道:“都这个时候了,你还想什么呢?乖乖把病养好了,以后再说。”

虞怀简十分郁闷的在床上蹭了蹭,又半是示弱半是撒娇的拉着她的手不放开。

虞怀简就算是铁打的身子,这个时候这么折腾也有点受不住。很快就沉沉睡过去,唇角还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,睡得十分香甜。

过了十来分钟后,老班头和周仓回来了。

他们刚才走开,顺便去看了一眼袁家康。

袁家康才是那个真正动手术的人。

他们不是家属,现在也了解不到是什么情况。只知道,动完手术后,袁家康现在还没醒过来,生死不知。

据说是他摔的那一下磕到了脑袋,现在情况不大好。

三人这个时候也累了,知道虞怀简没事,也就各自找个地方歇了一晚。

第二天醒来,周仓已经走了。

家里还有别的活干,虞怀简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,他自然不用留下来碍事。

离去之前,倒是很懂事的把钱给周满满留下来。

周满满拿到钱之后就要去交医药费。

老班头制止她:“你这女娃娃,哪有女人出钱的道理?放心,我还不至于让他治不起病。”

然后就要抢着付钱。

周满满理直气壮道:“他是我的上门女婿,就是我媳妇,当然得由我来。你个老头子,拿点钱养老就是了,凑什么热闹?”

周满满还记着老班头骂她的事情呢。

“诶哟,你这丫头瞧不起谁呐?是不是以为我出不起?是不是?”老班头怒道:“老头子我风光的时候,你是没见着呢!”

周满满不理会他,交了钱之后就回了病房。

此时虞怀简也早已恢复了精神。

他这个年纪,恢复力很强,身体素质也好,加上周满满的那滴灵泉水,自然好得很快。

此时,他就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。

虞怀简一脸莫名,不过身体好,自然是不错的。

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,又被老班头一巴掌给拍回去:“病了不好好躺着,又毛躁什么?”

虞怀简听话,果然又乖乖趴了回去。

他听话,周满满却心疼得不行,立即道:“你这么用力,他本来就是没病,也要有病了。”

“你这丫头——怎么这么不客气?”老班头心头松快,也能跟她吵架了,“他是我养大的,打一打怎么了?”

“打一打也不行,他现在是我的人了。”

老班头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姑娘,说不过了,只好自己生闷气。

在医院里不能抽烟,否则他郁闷得想来一抽。

虞怀简此时才道:“我想去看看团长。”

“差不多快醒了吧。”周满满说:“应该快了。”

这里的病房监管不是很严格,周满满偷偷给袁家康喂了灵泉水,这个时候,应该差不多醒了。

果不其然,等到傍晚的时候,袁家康果然醒来。

只不过他依旧躺在床上,动弹不得。

他伤得要比虞怀简还重一些,就算有了灵泉水,也只不过是救回他的命而已。

只不过,同时还传来一个坏消息——县剧团因为那场大火,现在被烧了大半,短期内无法营业。

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虞怀简也久久的沉默,一脸沉痛。

周满满扶着虞怀简去见袁家康。

不过短短两天时间,袁家康两颊就深陷下去,看着形销骨立,快要不成人形了。

也不奇怪。

他本就是人到中年,身骨子不如年轻人强壮。

再加上这些年,他的日子也不好过。

县剧团看着是风光,但实际上只是表面风光而已。暗地里,生存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了。

这年头,娱乐行业不景气。

县剧团现在已经快入不敷出了。

能开下去,全靠袁家康的一腔热爱,还有他爱人的支撑,才能撑到今时今日。

可如今,面临这样的危机,就算袁家康铁打的,也有点熬不住了。

袁家康怔怔盯着天花板出神,看到虞怀简和周满满的时候,才笑了笑。

他疲惫的说:“看来这一次我是真的熬不住了。县剧团我是扛不住了,等我出去,就想法子卖掉,以后再也不操心了。”

虞怀简身体猛地一怔,讷讷道:“团长,你……想解散剧团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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