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017】

是他的了。

不是跟别人平分的几分之几，也不是他自己拿走的，是她仔仔细细系上了蝴蝶结、亲手交给他的礼物。

是他一个人的。

毫不犹豫地把饭盒往旁边一丢，裴然将饼干珍惜地搂在怀里，眼睛亮亮地看着林绮，与寡淡的神情形成了鲜明反差。

……有、有点可爱。

想rua。

林绮不太冷静地清了清嗓子，控制住危险的想法，并眼疾手快拉开裴然想把饼干塞在枕头下面的手，自己打开被再三冷遇的饭盒。

“好啦，吃饭啦。”

考虑到对方这把饼干当饭吃的架势，她不忘强调：“到明天吃完午饭之前，都不许吃饼干。不然下次就不送你了。”

虽然裴然的表情没有什么很大的变化，但林绮莫名就觉得，这位迪士尼在逃男公主现在遇到了后妈级别的大危机。

然后他神情凝重地把饼干关进了床头柜里，带锁的那种。

林绮：……您高兴就好。

就像被顺毛哄好了，所以特别心满意足、特别好说话的洛希，不管是摸肚皮还是表演追尾吧特技统统都可以免费大放送，裴然也乖乖地端起饭盒，享用这顿迟来的晚饭。

他的餐桌礼仪很完美，碗筷碰撞间并不发出任何声响，食不言、坐如钟，脊背永远挺拔，又细嚼慢咽，光是看着都十分的赏心悦目。

用苹果手机的魔鬼前置瞎拍也好看。

但林绮这么近距离仔细观察后，发现裴然的长相其实并没有太多裴见素的影子。他虽有着东方古典式的纤细和五官，可浅色的眼睛头发还有高挺的鼻梁，都暗示着来自异域的优点。

应该是混血儿吧？

也不知道哪个幸运男士能被富婆姐姐看上，还生了个孩子……而且不管是管家还是裴见素，都从来没有提及过裴然的父亲、裴见素的父亲这个身份的持有者。

难道是不幸英年早逝？

林绮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能够谈起的话题，只默默把它记在心里。

她趴在桌子上，洛希站在她的腿上，也从她的臂弯里冒出半个毛乎乎的脑袋，一起眼巴巴地看着裴然。

不过林绮看的是裴然的脸，小猫咪看的是裴然正在不断吃东西的嘴。

裴然本就不紧不慢的动作越来越慢，最后停下。

他想了想，从饭盒底层拿出没被使用过的勺子，舀了一勺饭，又每种菜都夹了一点点，盖在香软的米粒上，然后把勺子塞进了林绮的嘴里。

林绮：？！

觉得自己有横向发展危机的林绮想开口拒绝，但说话之前得先把嘴里的吃完才行，她努力嚼嚼咽下去，可还没来得及说话，又是荤素搭配的一勺喂过来。

右手喂人类的重要任务，并不影响裴然左手喂小猫咪吃清蒸鱼。

确认过熟练度，是相当可靠的饲养员。

现在到底是谁养谁成了一个问题。

洛希很满意地在桌上瘫成一张猫饼，给了五星级服务好评。

而不知不觉又吃下去三分之一碗饭的林绮，捏了捏自己的腰，又看了看洛希的方形身材，面无表情地把锻炼提上了日程。

……不，从今天晚上就开始运动！

行动派的林绮立刻拎起被裴然悄悄收好的饭盒，准备早去早完事。把饭盒送到厨房后，她就回卧室换衣服，然后绕着花园跑圈。

裴然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，再次在楼梯口停下步伐。

他抱着猫，站在铁门那边，也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，搭配窗外郊区的寂静夜色，那种游离在人间烟火以外的“非人”感又溢了出来。

不怪林绮初见时产生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联想。

虽然说不清为什么，可林绮忽然觉得，现在这么干脆利落地走掉的话，不太好。

她迟疑地转过身，看向目光专注的裴然，绞尽脑汁想话题。

“说起来，为什么你之前都不和我说话呢？”

被发展过于迅猛的剧情整蒙了，值此夜深人静之际，林绮终于想起了这个困扰她已久的问题。

但凡裴然说了句人话，以他这种有问必答（超一流的缩句能力暂且不提）的模式，她也不至于今天才知道真相！

……还是因为猫猫精为了一盘小甜饼吃醋而主动掀马甲。

裴然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思考这个答案，一只手无意识地反复揉捏洛希的肉垫，眉头微微蹙起，好像这是一个很让他苦恼的问题。

最后裴然给出了意想不到的回答。

“说话，会被讨厌。”

他盯住林绮的脸，生疏又慎重地试图分析这个人的情绪，但依然无功而返。

裴然从十年前就被确诊患有述情障碍与孤独症。

他很难分辨及理解自身或他人的情绪，同理心欠缺，并且有一定程度的自闭和孤独的症状，缺乏安全感，陌生的环境和变化会导致他的过度紧张。

偏偏他又十分聪慧，常常能通过逻辑推导，一语道破旁人试图隐瞒的事情，或是将不应该

说上台面的“默认”戳穿。

对于其他人来说，这是令人讨厌且危险的信号。

没有人愿意跟一台不懂“人情世故”的高级测谎仪呆在一起，哪怕是裴家未来的继承人，哪怕尽力伪装那份厌恶。

裴然或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厌恶，但他能看出对方的谎言。

母亲告诉过他，不想见到一个人就是“讨厌”。

如果说话会被讨厌，那他不说话就好了。

——因为不想被你讨厌。

琥珀色的眼睛诉说着这样的话语。

裴然甚至并没有委屈或是伤感的负面情绪，他只是认真回应林绮的提问，然后平静地陈述了事实。

那眼底太过干净，如同一面一尘不染的镜子，映出一切丑恶真实，却不受人间烟火的任何干扰。

反而让人很难产生同情怜悯。

只是忽然觉得五味杂陈。

林绮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这句话才是正确的。

她想了很久，最后也只干巴巴地挤出来一句：“这样啊。哦，那没关系。你声音挺好听的，你想说就多说点，我爱听。”

裴然眨了眨眼睛，只回了一个字：“好。”

为了打破沉默，林绮硬着头皮继续想话题。

她随手指了指铁门下面那个过于窄小的方洞：“那这个是什么呀？”

“洛希的门。”

林绮闻言一愣，伸出手比划了比划，震惊道：“不会太小了吗？！”

作为解释，裴然直接把洛希放在小洞前。

“猫的体重和脂肪率太高，会影响健康，不能太胖。如果洛希超标的话，进出的时候就会卡住。”

说到这里，裴然忽然停下。

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，沉默看着肚子被方洞卡住、正无能狂怒的小猫咪。

“……提高运动量，然后它的零食会被取消。”

裴然补充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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